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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元帅诗歌浅论
四川省宜宾市叙州区二中曹峻
朱德不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元勋，也是一位热情朴实的诗人。陈毅元帅曾说：“总司令的诗，有总司令诗的特色。”笔者认为，朱德深受白居易“元和体”诗风影响，主张诗作通俗化、群众化，其诗作既有豪放的气概，又有朴实的风骨。无论是风华正茂的学生时代，还是在戎马倥偬之暇，以及社会主义建设新时代，朱总司令每每以古体诗来叙事抒怀,留下不少佳作。
（一）学生时代
1886年12月1日，朱德同志出生于四川省南充地区仪陇县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他少年时代即胸怀大志，刻苦砥砺，博览群书，在同学中显得卓尔不群。1906年夏，朱德离别顺庆府中学堂将赴成都之前，以七律《顺庆府中学堂留别》，面赠同窗挚友戴与龄。
骊歌一曲思无穷，今古兴亡忆记中。
污吏岂知清似水，书生便应气如虹。
恨他狼虎贪心黑，叹我河山泣泪红。
祖国安危人有责，冲天壮志付飞鹏。
此诗不以艺术手法见长，而以思想内容取胜。首联直抒胸臆：本诗所唱“骊歌”绝非“女儿共沾巾”的惜别之诗，也非祝友前程锦绣的庸俗之作，而是抚今追昔的慷慨悲歌。中间两联：以污吏之浊与书生之清、狼虎之黑心与志士之红泪，两相对应，展开议论，表达了一介书生对腐败黑暗政治的憎恶，对贪官污吏的痛恨，对神州陆沉的痛苦。尾联，诗人挥动如椽巨笔，表达了心系国运、壮志凌云的豪情，巧妙点明了“留别”的题旨。古人云：“器大者声必闳，才高者志必远。”朱德后来能够抛弃高官厚禄追求真理，最终成为一代伟人，阅读此诗即可看出端倪也。
（二）护国战争期间
1915年底，护国军第六支队长朱德追随蔡锷将军挥师北上，讨伐实行帝制的袁世凯。次年2月10日，朱德组织敢死队，以少胜多，取得纳溪“棉花坡大捷”，赢得“护国名将”美誉，随后晋升少将旅长，率部留驻泸州和宜宾。7月某日，朱德率随从数人，登上古宋县中城镇城北的香水山，极目远眺。虽然百花盛开，满目碧翠，但当念及凋敝民生和衰败国运，朱德触景生情，在芙蓉寺壁上题写了七律《古宋香水山芙蓉寺题诗》。
己饥己溺是吾忧，急济心怀几度秋。
铁柱幸胜家国任，铜驼仍作棘荆游。
千年朽索常虞坠，一息承肩总未休。
物色风尘谁作主，请看砥柱正中流。
此诗首联直抒胸臆：自己拥有“急济心怀”，最忧虑者是“己饥己溺”的天下苍生。中间两联，既表达了对驼暗荆棘、山河残破的浩叹，对“千年朽索”将坠的忧虑，更表达了铁肩担道义、奋斗永未休的家国情怀。尾联借“中流砥柱”的典故，表达出矢志担当“中流砥柱”的信念。
1916年9月，朱德写下七律《中华灵气在仑山》，以赠袍泽。
中华灵气在仑山，威势飞扬镇远关。
史秽推翻光史册，人权再铸重人间。
千秋汉业同天永，五色旌旗映日殷。
多少英才一时见，诸君爱国应开颜。
这是一首气壮山河的抒情佳作。首联大气磅礴，不仅写出了仑山的气势和作用，而且直接点明题旨。中间两联不仅表达了护国军推翻悍然称帝的袁世凯（“史秽”）、再造共和（“人权再铸”）的历史功绩，而且表达了五大民族携手、共同复兴中华的壮志豪情。尾联直抒胸臆：爱国英才荟萃，诗人喜笑颜开。
（三）抗日战争期间
1939年冬，太行山上寒风凛冽，白雪飘飞，日军对抗日根据地进行了残酷的“扫荡”。此时的蒋介石背弃承诺，断绝供给八路军武器、被服和粮饷，并指使国军中的顽固派大搞反共摩擦。在这种背景下，朱德写了七绝《寄语蜀中父老》。
伫马太行侧，十月雪飞白。
战士仍衣单，夜夜杀倭贼。
此诗采用对比手法，先描写冬季的太行山漫天飞雪，肃杀凄凉，八路军战士只能身着单衣，脚穿草鞋，吃着黑豆野菜。结尾“夜夜杀倭贼”，不仅凸显了八路军鏖战冰天雪地、英勇杀敌报国的英雄形象，而且巧妙地控诉了国民党反动派破坏抗战的罪行。
1940年4月底，毛泽东等一再致电朱德，希望他早日回到延安，准备参加党的七大。5月5日，朱德一行穿越一道道日军封锁线之后，终于来到济源县刘坪。此地濒临滔滔黄河，乃太行山的尽头。在即将离开这座血战三年的名山之际，朱总司令思潮起伏，挥毫写下著名七绝《出太行》。
群峰壁立太行头，天险黄河一望收。
两岸烽烟红似火，此行当可慰同仇。
此诗气韵沉雄，颇有孟德之雄健诗风。太行群峰耸立、峰峰相联，傲立太行山巅，举目远眺，滔滔黄河宛如一条巨龙，尽收眼底。黄河两岸，呈现出一派轰轰烈烈的抗战大好形势。诗人连用比喻：抗日根据地犹如“群峰壁立”的太行山，坚不可摧；“红似火”的烽烟，则是抗战如火如茶蓬勃气势的形象写照。最后诗人含蓄地表达：自己此行对于团结抗战的重大意义。
（图片来源网络）
朱德写于抗战期间的七绝《赠友人》，也比较有名。
北华收复赖群雄，猛士如云唱大风。
自信挥戈能退日，河山依旧战旗红。
诗人借刘邦《大风歌》和鲁阳公“挥戈退日”的典故，展现出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英雄辈出（“猛士如云”）的大好局面，表达了誓把侵略者赶出中国的坚定信心。
另外，《太行春感》《和董必武同志七绝五首》等，展现了抗日根据地的大好形势，抒发了无产阶级大无畏的战斗豪情。其中“神州尚有英雄在，堪笑法西意气浮”和“从来燕赵多豪杰，驱逐倭儿共一樽”等名句，展现出诗人压倒敌人的豪迈气势和气壮山河的雄伟气魄。
（四）解放战争时期
解放战争时期，朱德1947年11月写下了八首代表作：《感事八首》。诗人高瞻远瞩，统观全局，用高度概括的诗句写出描述了解放战争的历史进程，形象地揭示出战争的本质规律，展现了人民战争必胜的光明前景。全诗意境开阔，风格豪迈，语言精准，并熔铸了深广的历史内容，颇具杜子美诗歌的神韵，堪称人民解放战争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阶段的壮丽诗史。
其一 冀中战况
飒飒秋风透树林，燕山赵野阵云深。
河旁堡垒随波涌，塞上烽烟遍地阴。
国贼难逃千载骂，义师能奋万人心。
沧州战罢归来晚，闲眺滹沱听暮砧。
其二 贺晋察冀军区歼蒋第三军
南合村中晓日斜，频呼救命望京华。
为援保定三军灭，错渡滹沱九月槎。
卸甲咸云归故里，离营从此不闻笳。
请看塞上深秋月，朗照边区胜利花。
其三 新农村
千门万户喜朝晖，处处村头现紫微。
解放农人歌自得，专横地主莫高飞。
平田有份躬耕乐，得地无余心事违。
后起青年多俊秀，秋高试马壮而肥。
其四 十月战景
战事从来似弈棋，举棋若定自无悲。
人民解放成新主，封建灭亡异昔时。
北地早成磐石固，南征犹怨义旗迟。
秋风送雁归传语，共除蒋顽莫再思。
其五 攻克石门
石门封锁太行山，勇士掀开指顾间。
尽灭全师收重镇，不教胡马返秦关。
攻坚战术开新面，久困人民动笑颜。
我党英雄真辈出，从兹不虑鬓毛斑。
其六 战局时局
兴安岭下楚江头，万里烽烟接素秋。
灭敌原因分地遍，兴师只为解民愁。
法西当道如豺虎，民主高潮胜美欧。
四万万人争解放，铲除封建建神州。
其七 寄南征诸将
南征诸将建奇功，胜算全操在掌中。
国贼军心惊落叶，雄师士气胜秋风。
独裁政体沉云黑，解放旌旗满地红。
锦绣河山收拾好，万民尽作主人翁。
其八 寄东北诸将
南人北去自逶迤，转战辽阳入岭陂。
勋业辉煌欣共举，名花灿烂喜连枝。
邻居友善长相问，仁里安康永莫移。
扫尽法西归马日，伫看四海耀红旗。
第一首“国贼难逃千载骂，义师能奋万人心”，以及第四首“北地早成磐石固，南征犹怨义旗迟”等，写出人心向背的巨变，揭示了人民解放战争必然获胜的历史趋势。
第二首“南合村中晓日斜，频呼救命望京华。为援保定三军灭，错渡滹沱九月槎”，刻划出国民党军灭亡时的绝望挣扎。
第三首“千门万户喜朝晖，处处村头现紫微”与“平田有份躬耕乐，得地无余心事违”，第六首“灭敌原因分地遍，兴师只为解民愁”等，展现了解放区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揭示出人民解放战争胜利的深厚群众基础。
第五首“尽灭全师收重镇，不教胡马返秦关”，第七首“国贼军心惊落叶，雄师士气胜秋风”，“锦绣河山收拾好，万民尽作主人翁”，以及第八首“扫尽法西归马日，伫看四海耀红旗”等，生动描绘出解放战争的浩大声势，倾吐出诗人对人民即将当家作主的巨大喜悦。
（五）共和国成立以后
解放以后，朱徳工作之暇，写出了系列反映社会主义新时代、新风貌与新成就的诗篇。
《花溪》（“春风送暖百花开，流水悠悠曲折回。公社公园新建好，长征战士赋归来”），《和谢老泛舟古田水库原韵》（“湖水清平波浪无，楼船并进路航迂。岛中风景明如画，池上鸥飞甚款徐。四级梯型多发电，层堤水利用无余。古田巨坝完成好，运输灌溉又养鱼”），以及《过五指山》（“深山建公路，崎岖使之平。幽谷多俊秀，草木尽峥嵘。奇峰名五指，溪涧泉水清。花鸟鸣得意，那知秋与春。车过村落地，老少夹路迎。语言虽不通，笑貌传感情。夜宿自治州，同志畅谈心。民族欣解放，迁移出山林”），《和董必武同志初游庐山》（“庐山真面何难识，扬子江边一岭奇。公路崎岖开古道，林园宛转创新陂。行游险处防盲目，向导堪称指路碑。五老峰前庄稼好，今年跃进不须疑”），《到大塆》（“五二年前别六亲，离时笑语记犹真。松青柏翠故乡景，李白桃红大地春。社会一清人享乐，乾坤两造政初新。连根蔓草芟夷尽，好种佳禾不患贫”），《春节前二日由从化回广州途中》（“人说岭南有早春，秧田处处出秧针。桃红柳绿花千树，菜色青青满社村”），《西湖盛景》（“西子湖边春意浓，海棠樱花相映红。尚有碧桃开白蕊，还看人巧夺天工。春浓处处百花香，传说西湖似天堂。桂子兰孙传后世，留得人人话苏杭”），《上黔灵山》（“黔灵山下烈士碑，长征战士恨归迟。为了人民来解放，留得英名万古垂。黔灵山上望贵阳，建设十年换新装。青年子弟多豪俊，鼓足干劲建家乡”），以及《重访延边》（“重访延边景象鲜，培修十载换新天。春来抢种争分秒，秋到忙时贵后先。草帽山头栽果树，沙河岸上种禾田。人民勤俭辛劳甚，累进丰收是逐年”）等，都以清新灵动的笔调，反映了新中国的山河新貌和各地的建设成就。
《游鼓山》（“鼓山高耸闽江头，面貌威严障福州。纵有台风声猖獗，从来不敢到闽侯”），《过香炉山》（“香炉山下过轻车，绿竹青杉映早霞。铁道兵团增劳力，支援前线信无差”），《飞过泰山》（“泰山不算高，一千五百八。飞过二千一，它把头低下”）等，写出新中国人民的雄心壮志和凛然不可侮的傲岸风骨。
《登叠彩山赠徐老》（“徐老老英雄，同上明月峰；登高不用杖，脱帽喜东风”），《和董老过春节诗》等，表现了老一辈革命家的雄健风姿，讴歌了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的喜悦心情。
《游七星岩》，是朱德晚年的优秀代表作。此诗既写景，又言志。诗人通过对充满神奇色彩的七星岩形状的内外勾勒，表现出了诗人的高尚情怀和崇高品德。此诗寓意深刻，颇富哲理。
七星降人间,仙姿实可攀。
久居高要地,仍是发冲冠。
开心才见胆，破腹任人钻。
腹中天地阔，常有渡人船。
朱德一生喜欢兰花。他的众多歌咏兰草、兰花的诗作，向来脍炙人口。譬如，《赋咏兰二首》（“幽兰奕奕待冬开，绿叶青葱映画台。初放红英珠露坠，香盈十步出庭来。”“仙人洞下产兰花，觅得依山小道家。采上新名三五棵，洞前小憩看红霞”），《杂咏》（“春日学栽兰，大家都喜欢。诸君亲动手，每人栽三盆”），《七绝二首》（“尖峰岭上产幽兰，古木林中草树边。多费专家勤采掇，新种移出认人观。”“幽兰吐秀乔木下，仍自盘根众草傍。纵使无人见欣赏，依然得地自含芳”），《咏冬》（“东方解冻发新芽，芳蕊迎春见物华。浅淡梳妆原国色，清芳谁得胜兰花”），《游越秀公园》（“越秀公园花木林，百花齐放各争春。唯有兰花香正好，一时名贵五羊城”）。
另外，朱德与董必武老人唱和之作甚多。譬如，1940年8月的《和董必武同志三台即景》，1941年９月，《和董老》的四首绝句，1945年回赠董必武生日贺诗之七律，1949年中秋回赠董老的《寄南征诸将》，1962年深秋二人以香山红叶为题材的赠诗，1964年６月两人同行视察东北三省、内蒙古锡林郭勒草原时的众多唱和之作。这些诗歌，表现了两位元勋的深厚革命情谊和不俗的文学才华。
结束语
在很长一段时期，见多了一些贪官污吏只为家族牟利益的疯狂，不少富商巨贾专为子孙“稻粱谋”的行径，读多了迂腐文人的忧生厌世之作，不少正直文士内心一度都充满了无奈与苦闷。近日，笔者重读朱德几十首诗作，顿时感受到了朱总司令崇高的道德风范，内心激荡起一股浩然正气。值此中国共产党百年诞辰将至之际，谨以此文，并口占一绝，以缅怀举世公认的伟大军事家、著名戎马诗人朱德元帅。
戎马半生烽火红，驱倭开国骋西东。
战神偶仿元和体，气韵沉雄孟德风。
2021年5月10日
（编辑：小雷 责编：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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